消失的古格，一个王朝的背影

1

苍鹰，飞走了又回来，它把目光久久停留在晚霞中的札达土林以及被土林包裹的古格王朝遗址。

寂寥的风，在辽阔的土地上，吹走一片黄沙，吹不走这片土地上曾经盛满的繁华。

从古格故地人家飘来酥油茶的幽香，飘到了王朝断残的宫阙上，恍惚一个久远的王国还在述说悠远而凄美的往事。

从冈底斯山脉传来的呐喊，在札达绾了一个结。象泉河沐浴着阳光，正追溯着一段遗失了1300多年古格王朝的悲欢。

2

站在明镜般蔚蓝的天空下，触摸一段千年繁华梦，抚摸一段流光溢彩的锦织，触碰一片斑驳陆离的废墟下掩藏的王朝背影。

废墟没有走远，废墟正向我们走来。

一个王朝的轮廓在湛蓝和绛红色的眸波中，愈发清晰。

那翩翩的舞女拖着裙裾；那鼓手击鼓而歌；那侍从毕恭毕敬驱马前往；那丰腴的女子弹着琵琶，嘴角微微上扬；国王和王后神情饱满，面带微笑，迎睇邻国古印度的佛教学者——一卷卷囊括王者气度和百姓生活的壁画，在红庙、白庙和小经堂里，气势恢宏，栩栩如生。略带克什米尔风格的艺术，映辉着一个时代的鲜亮。

一个个佛塔，在历史烟云中，被大自然修修补补，始终修复不了古格王朝在刀光剑影下疾走的悲恸。

那座修筑在半山腰的石楼，在咯血的残阳下，沧桑无言。

大雁惊飞，拉达克人挥舞着皮鞭，古格百姓发出低沉凄惨的声音，把自己推向无边无际的黑暗。

回望故城，长歌当哭。

壮志难酬，悲怅叩问。

3

天地，一片苍茫。

硝烟散尽，一座巍峨的古堡，还在风雨中挺立。

在坚守，还是在回眸？

在挣扎，还是在等待？

一个个依山而筑的寺庙，在朝曦抑或暮色四合之时，仿佛还有劳动者佝偻的身影，正把一砖一瓦似一步一叩首的虔诚，拾级而上，把智慧放在穹顶之下，把心安放在寺庙之上。

山巅之处的宫殿，随如注的阳光熠熠生辉，拓疆者德祖滚的英姿威风凛冽，正在演绎阿里高原上动人的魂魄。

当然，在700多年的进程中，二十多位国王浓墨挥毫，在雪域高原上书写了一个又一个不朽的传奇——派僧侣赴克什米尔学经，与藏传佛教融会贯通；翻译108部著作，让上路弘法在阿里地区起源、兴旺；都城扎不让在冈底斯山和象泉河的佑护下，灯火辉煌着一座华丽的城池。

此时，大地一片寂然。从洞窑里传来僧侣的诵经声，就像孔雀河的水，在悠悠地流淌。

仿佛从王宫传来的琴瑟声，还在悠扬浅摇着故国。

仿佛翩翩而起的宣舞正在辽阔着飞向旷远。

仿佛白庙门前五彩的经幡，还在且听风吟。

仿佛一页页经书，还在翻滚前朝往事。

仿佛象泉河在古格打了一个顿号，擦拭蒙尘的脸，继续在高原的褶皱处，奏响欢歌。

4

然后，风，一阵紧，从天边呼啸而来。拍打着土林，拍打着城的绚烂。

坚守了700多年的城，在风雨中坍塌。

掷地有声，把玛旁雍措湖溅起一身涟漪。

传递二十多个国王的龙椅，瞬间灰飞烟灭。

一段血色，直逼长空。

拥有10多万人口的城，被撕开一个裂口，顿时血流如注。

藏尸洞在挣扎。

苍鹰在呜咽。

象泉河在哭泣。

有些措手不及。

有些悲壮苍凉。

5

一切都在走远，一些故国文化不会消失。

一串串灿烂的足迹正在阿里高原崛起，一些文明的碰撞还在大地上燃烧，一些象雄人的传奇还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传颂。

不信你看，古格银眼的佛像正泛着金光，吟诵千年的沧桑。

那鳞次栉比的古建筑残缺中带着忧郁的眼神，淌出的跫音在阳光下，血红、响亮。

那包含了冶炼、淘金、制陶、纺织等技术的“古格十三发现”，正在吐蕊芬芳，解开古格人神秘的生存密码。

那齐膝的骆驼刺和红柳正走向广袤的荒原。

那一个个冷兵器还在荒野中，泛着温暖，澄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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